山茶籽

【茂灵】裂骨生花

*CP:影山茂夫×灵幻新隆,字数1.8w+。

*这大概会是我写过最喜欢的一篇茂灵。包含并不限于茂吃醋、第三女方捏造、师匠家庭捏造,我流茂灵青春疼痛,情节较多且慢热,私设注意避雷。

*诸君,我想要评论。

*感谢阅读。

 

 

 

 

 

 

 

 

彼时影山茂夫已经40岁了,而他的师父——灵幻新隆已是暮年。时间像流水一样淌过,那些灿烂的、辉煌的、美好的青春期如同被丢进人群里的漂亮姑娘,影山茂夫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些时光渐行渐远,与他人相拥,再不属于自己。

 

他是一个成熟稳重,完全可以独当一面的大人了,早就过了需要家人担心、需要朋友扶持才能迈过人生的坎的阶段,他毕业后回到调味市找了份工作,收入稳定,和家人还有弟弟之间也保持着联系。唯独在情感方面,他至今没有找到伴侣,父母曾经因此责难过他,后来也尊重了他的选择。

 

他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开始患上胃病,长年累月他的兜里揣着糖果和胃药。他的人生也如这样一对别扭的组合般,极致的甜蜜和极致的苦涩泾渭分明,却又并存于他的生活中。灵幻新隆很早之前就搬离了调味市,回了老家休养。影山茂夫在冬日起早动身去到访他的居所,临走前他胃部又泛起灼烧感,就着一杯温吞白水服下了胃药。

 

灵幻新隆老去的模样和多年前影山茂夫见过的师父的父亲十分相像,但和那位威严的老先生相比,自家师父更有着柔和的、风趣的气质,让人倍感舒适。灵幻新隆褪去了年轻时的激烈与热情,在劝导人的时候却还是那样温和,让人想到夕阳橙赤的晖光和泛暖的余温。

 

影山茂夫和灵幻新隆讲了他近来的经历,那时候利爱里津梦在屋内摆弄一堆和养生相关的书籍,整理了一些废物后她对灵幻新隆说自己要出门一趟——将她的这些废书卖掉。灵幻新隆向她挥挥手。

 

只剩两人的屋子蓦地变得很安静。那时电视低音量的播放着相声表演,演员对“幸福”一词做出了很多浅显的愚蠢的解释和定义,节目效果极好,台下笑声连连。影山茂夫突然发问:“师父,”——他还是惯于称呼灵幻新隆为师父,“你觉得你幸福吗?”

 

灵幻新隆只是笑着,一如他这么多年伪装也好掩饰也好真心高兴也罢都是那样给出令人心安的笑容,他侧过头望着一旁小桌面上放置的他和利爱里津梦的合照,语气很是平稳:

 

“津梦她真的很好,对我也很好。”

 

影山茂夫十指紧扣,指甲抠住手背拉出深深的凹陷。电视里,演员还在就着幸福大谈特谈,而他说不出一句话。

 

 

 

 

 

 

 

 

 

影山茂夫向高岭蕾告白失败过后生活并没有如忐忑中那般受到太多的干扰,事实恰恰相反,他的生活开始真正意义上的步入正轨:顺利升上毕业班,学习也还算过得去,当上了肉改部的副部长,周身的朋友也多了起来,和高岭蕾一直保持着普通朋友一样的联系……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却足以让他感到满足。

 

当然他不会忘记,他能够走到今天倚仗的有家人的支持,朋友的鼓励,更重要的还有来自灵幻新隆的宽慰。他师父总是在他危难的时候给他退路,在他犹豫的时候站在身后给予温柔一推。总之尽管影山茂夫早已过了“事事听从师父的话”的年纪,但他从来没忘记这个男人对自己的人生的至关重要性。

 

他在某一个圣诞节下着雪的夜晚,和他的师父一起裹着围巾走在街头,商店橱窗里透出的光烘得夜晚亮堂堂、暖烘烘的。他们站在广场上,同众人一样围着那棵巨大的圣诞树许愿。沙锤和三角铁的音乐叮叮当当响起的一瞬间他伸出手呵气,用余光瞥向灵幻新隆,他的眼睛里映着圣诞树上的灯光。那一刻他意识到这种细水长流的日常将会永远存续下去。影山茂夫不会从相谈所毕业,无论是升学或迁居,他都决心想要和灵幻新隆保持联系,陪伴在彼此的身边。

 

事情的走势在那一天突然急转直下。

 

彼时影山茂夫刚刚迈过16岁的门槛。为了顺利升入本地排名第五的高中,他全神贯注的扑在学习上整整一年多。这一年以来他只顾着提高成绩,兼顾社团活动不放松肉改的训练。至于相谈所打工的事宜,因为有能力强大的芹泽先生在,他并不担心,后来他还听说升入高中的暗田留也在相谈所帮忙,便更放下心来。灵幻新隆也告诉他不用太在意相谈所的事,尽管说的时候他的表情满满都是不舍。

 

“你,不是要辞职吧?”

 

“当然不是。”影山茂夫立马否认,“只是备考而已。”

 

于是这一年以来,他踏入相谈所的次数屈指可数。最开始他和灵幻新隆之间还有频繁的联系,后来忙起来后只剩下讯息相关,再后来他网上聊天的时间也紧了起来。大约有两个月左右的空白期,他几乎心无旁骛地扑在升学上,没有去注意其他。

 

16岁生日那天,众人齐聚在相谈所为他举办派对,同时也是庆祝他成功升学。灵幻新隆久违地拥过他,祝他16岁生日快乐。然而尽管影山茂夫年岁渐长,其实一切都没有什么变化,重要之人就相伴在身旁,每天重复着平淡却安宁的日常。他确实明白了很多道理,也见识到了社会的阴暗面,但他还能够选择做那个14岁的孩子,活在乌托邦里。就这一点而言,他很幸运。

 

他并没有16岁的实感。灵幻新隆拥抱他的时候传来的体温还是一如既往的温暖柔软。他闭上眼睛感受,并决定之后为了弥补这一年来的空白期,他要常往相谈所光顾。

 

某天他往相谈所去,站在门外听见里面传来交谈的声音,好像是灵幻新隆,还有一个客人。影山茂夫没有多想,拧开把手走了进去——进门的沙发上,灵幻新隆和女人相视而坐,听见开门的声音,灵幻新隆转过头来,看见是影山茂夫的瞬间却有些愣怔,起身走到他身旁。

 

影山茂夫最初不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照例和灵幻新隆打招呼并向客人问好。

 

“客人您好,我是……”

 

“啊呀。”女人开口,声音像丝绸一样温和,“是影山君吧?”

 

“诶。”影山茂夫应道,“是的。”

 

“我常听新隆提起你呢。”女人站起身来,热情地迎了上来。影山茂夫眼神一暗,敏锐地捕捉到蹊跷的地方——新隆?这个称呼是从哪儿来的?

 

他看向灵幻新隆。青春期少年的身体像是雨后的竹笋一样,一天蹿一尺,如今他无需仰视灵幻新隆,而是眼神平视过去望着对方,灵幻新隆常常被这眼神问得窘迫,这次也是。他清清嗓子,有些迟缓地开口道:“Mob,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利爱里津梦小姐。是我的——未婚妻。”

 

仅仅三个字,就使影山茂夫瞬间大脑宕机。

 

未、婚、妻。

 

这三个字从灵幻新隆的口中说出来仿若天方夜谭。

 

“怎么会……”影山茂夫脱口而出问道,“这么突然?”

 

灵幻新隆有些苦恼地挠挠头,无奈地将他拉到沙发上坐下——就好像影山茂夫14岁那年,灵幻新隆每一次试图和他讲一些人生道理一样——灵幻新隆解释道:“你看啊,我30岁了吧?也该到谈婚论嫁的年纪了啊,然后就……”

 

后面灵幻新隆似乎解释了很多,影山茂夫却脑袋嗡嗡的,什么也没听清。他还沉溺在“未婚妻”这个称呼中久久回不过神来。影山茂夫侧过脸去看利爱里津梦的脸,笑容温和,如沐春风。他又收回视线去看自己的师父,突然一瞬间很多事情涌入他的脑海:

 

手机里上百条的讯息,两个月的空白期,漫天飞舞的书本纸页,生日派对上嘈杂的人声,他和师父之间早已齐平的视线还有利爱里津梦的脸。

 

这一刻,影山茂夫才真正意识到时间的流淌,他早就不是14岁的孩子了。他已经16岁了,而灵幻新隆,30岁了。而立之年的师父正触摸到了人生重要节点的大门,而他因为先前的空白期,对此一无所知。

 

他太天真了。

 

 

 

 

 

 

影山茂夫回家的时候,浑身笼罩着阴郁的气息,连父母都觉察到了不对劲起来。吃晚饭的时候,他脑海里挥之不去灵幻新隆和利爱里津梦的脸,咀嚼的时候如嚼蜡一般食之无味。影山父母面面相觑,却不知道从何开口。睡前,影山律敲响了影山茂夫的房门,说想和他聊一聊——关于为什么今天的他看上去如此闷闷不乐。

 

“律,”影山茂夫跪坐在地上,垂下头去,有些无奈地说,“你知道灵幻师父要结婚了吗?”

 

“什么?”影山律看样子也对此并不知情,他也被吓了一跳,“你是说那个灵幻先生?!”

 

“是的。”影山茂夫点点头,“今天我去相谈所的时候见到了那位小姐——师父称她为未婚妻。”

 

影山律倒吸一口气,不过他很快就收拾好了惊诧的情绪,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担忧。他望去影山茂夫深深一眼,斟酌了半分钟后谨慎开口道:“哥哥觉得对方如何?”

 

“……”影山茂夫先是沉默,正当影山律犹豫着是否要转移话题的时候,他满是纠结地开口,“我……我不知道……”

 

影山茂夫两只手抱住脑袋,手指穿过发丝,轻轻拉扯着头发。头皮上传来的拉扯感让他能够在此时稍稍安定一些,思路不再那么焦躁混乱。

 

影山律看得很是无奈。他对那个欺诈师一直没有什么深情,如果真的要他评价灵幻订婚这件事的话,他只会打趣道“那个灵幻先生居然也能找到伴侣啊”然后在确保女方不是被欺诈师高超的嘴皮功夫欺骗了的前提下衷心祝福他们的爱情——但影山茂夫不同。他的哥哥和他对灵幻新隆抱有的感情大相径庭。

 

“哥哥你……”影山律试探性的问道,“喜欢灵幻先生吧?”

 

影山茂夫动作一滞,呆愣在原地。

 

“我不知道哥哥是否清楚自己的情感,但是在我看来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哦——大概是兄弟吧,很早之前我就冥冥有这种感受。但是哥哥——如果事情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了,你要好好想想这一点。”影山律很温柔地伸过手来握住影山茂夫的腕,将他扯着头发的手轻轻拿下来,握在手心里,耐心地同他说。

 

影山茂夫觉得如鲠在喉,但他还是强笑着点点头。离开前贴心的弟弟仍然随上一句“有什么苦恼的事哥哥随时都能来和我商量”,影山茂夫对此感到些许慰藉。然而门锁上后,空荡荡的房间又只剩下他一个人。那种不安和焦躁的感觉没过多久又笼罩了他。

 

我……喜欢师父吗……影山茂夫反复咀嚼着“喜欢”这个词。他打开手机,翻看着之前和灵幻新隆通讯的消息,近来他们也有几条联系,但是都是很日常的对话,看不出什么剧烈的情感波澜。他的语气一直那么平淡,根本不像什么坠入热恋的人——假使他真的喜欢灵幻新隆喜欢到了这样的地步的话,这也太矛盾了。

 

但他确实——影山茂夫闭上眼想——他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会陪伴在灵幻新隆身边,那些稀松平常的日子会一直延续下去。他以为这生活是一面平静的湖,生活中的小插曲都不过是掠过表面、掀起涟漪的微风,直到现在现实向其掷去一颗石子,清脆一响后他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平静的湖面,这就是一面玻璃镜子,石子一碰就碎成千百碎片,再难修复。

 

他喜欢灵幻新隆吗?这个问题他难以回答。但如果这份感情不是喜欢的话,又该是什么呢?他看到利爱里津梦的一刹那,内心的惊异、恐慌、不安、焦躁又该是从何而来。

 

夏夜的空气开始变得闷热,他听见已经有人开了空调,面向街道的窗户敞开着,透进来空调外机嗡嗡的声音。

 

 

 

 

 

 

“师父。”影山茂夫第二天早早地到了相谈所,此时只有灵幻一个人,正坐在位置上翻看杂志。影山茂夫先是围着屋子逛了逛,又浏览了会儿书架上摆放的各类和除灵有关的书籍。最终耐不住性子,他开口了。

 

“怎么了?”灵幻新隆很平常的答道,他甚至没有抬起头来看影山茂夫一眼。

 

“你和利爱里津梦小姐是怎么认识的呢?”

 

灵幻新隆放下手中的杂志,将薄薄一本卷成筒状握在手心里,向影山茂夫挥了挥:“我说你呀,要好好听别人说话哦——我上次跟你讲了的吧?是家里安排的相亲对象,结果发现是之前在诊所问过诊的医生,聊着聊着发现还挺有缘的,于是就认识了。”

 

“这样啊……”影山茂夫思索道。其实他还有好多想问的。他想问“你和利爱里津梦小姐已经发展到哪一步了呢?你们牵过手吗?接过吻吗?还是说,其实只是每天相伴和我们俩没什么两样”,他想问“你觉得利爱里津梦小姐是个怎样的人呢?我对她还不熟,但我觉得要和师父的性格投合其实还蛮难的,尤其是应付女孩子方面,师父有点太粗糙了,我一直以为师父是不会有女朋友的。”,他想问“你觉得我和利爱里津梦小姐比起来,谁更适合待在你身边呢。”……

 

他想问“你觉得我喜欢你吗?”

 

太怪了。影山茂夫虽然对情感稍显迟钝,但是他也知道这样问出来太怪了。而且对方可是那个灵幻新隆啊,听见他问出这样不着调的问题,肯定还会把他当作小孩子一样解释吧?他百分百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

 

影山茂夫想起昨晚影山律说的话——他对灵幻新隆的喜欢很明显,并且律已经觉察到了。那芹泽先生呢?小酒窝呢?他们对此是怎么看的?他真的喜欢灵幻师父吗?最关键的是,灵幻新隆是否也觉察到了呢?说到底,他自己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灵幻新隆。

 

他还没想好下一句话问什么,另一个突兀的女声先插入了进来。随着关门的声音,利爱里津梦站在门口玄关处探出头来:“打扰了。”她轻快地说道。

 

“啊,利爱里小姐,稍等……”灵幻新隆立刻起身去迎她。利爱里津梦却佯作生气地点过他的鼻尖道:“我说过叫我津梦的吧?不要叫我‘利爱里小姐’这样的生分的称呼,我可不是你的客人哦,新隆!”

 

于是灵幻新隆有些尴尬地摸摸后颈,笑着回应说还不习惯,下次一定改,末了补上一句“津梦”。利爱里津梦伸手揽过他,轻轻在他脸颊边蹭了一下。

 

在这一系列对话和动作发生的时候,影山茂夫始终站在一旁,看见灵幻新隆从他身前越过,看见利爱里津梦嗔怪他,看见两人亲昵地贴在一起。他像一尊佛像似的站在那里,眼神不知往哪儿放,模糊的情绪在心中扭曲、酝酿,却总不现原形。

 

“Mob,去倒茶。”灵幻新隆突然叫过他。

 

“好。”影山茂夫应着,去了茶水间。当影山茂夫将茶水放在利爱里津梦面前桌上的时候,对方礼貌地向他一笑。此时灵幻新隆正打开手机屏幕,查看消息后有些苦恼地说:“啊,芹泽说来不了呢,有临时加课来着。”

 

影山茂夫直起身来,一手抱着托盘挡在胸前,静静地望着灵幻新隆。

 

“那很遗憾,今天就没办法去了啊。”灵幻新隆摊摊手道。

 

“但是你说过今天的委托不危险的吧?我也可以去看一看的。”利爱里津梦坚持道。

 

“确实相比之下没有那么危险,但是也不敢让你轻易跟来呀——再怎么说,也是和恶灵有关的委托。”灵幻新隆推辞道——其实他多有猜测今天的委托没有什么恶灵,肯定又是诸如电器老化、灭虫等等原因造成的“灵异现象”,只是他不习惯带着对业务丝毫不熟悉的利爱里津梦,如今芹泽又因事缺席,他预见会很尴尬。

 

“师父指的是今天的委托吗?”影山茂夫插入提问。

 

“是的。”利爱里津梦先回答了,“我之前说想要去看看新隆工作时的样子。他先前给我发讯息说今天的委托比较安全,而且有芹泽先生一路,可以让我跟来——现在却又反悔了呢。”利爱里津梦佯怒向灵幻新隆撇撇嘴,后者只好有些无奈地笑着耸耸肩。

 

“其实我也可以来帮忙的。”影山茂夫说道。

 

这话惊诧了灵幻新隆:“Mob你不是有社团活动吗?”

 

影山茂夫摇摇头:“今天是自由练习,不会有出勤要求的。师父答应了利爱里小姐要给她展示的,食言的话不太好吧?话说回来,我也很久没有和师父一起去除灵过了,”他顿了顿,眼神飘向别处,犹豫了一刻后找补道,“况且——我的能力比芹泽先生更强些,安全也更有保障。”

 

影山茂夫甩出了四个让灵幻新隆无法拒绝的理由,思路清晰,难以反驳。利爱里津梦也在一旁表示期待,灵幻新隆最终摸摸下巴思考了一阵后也答应了。

 

是啊。他已经很久没有和师父去除过灵了。影山茂夫心里暗自掰算。以前两人一起处理委托的时候,只有他们二人,有时候小酒窝也会一路跟随——但大多时候恶灵都选择隐身不出现——委托的场所有时候是委托人家中,有时候是荒山,有时候是废弃公路或塌方隧道……总之那时候,他和灵幻新隆都只看得见彼此,听得见彼此。除灵的时候是他们的主场,而在二人相合的气场之间,影山茂夫因为拥有超能力,常常又是暗中处于主导的那一个。

 

他现在开始回味这种感觉。并且由于利爱里津梦的即将在场,他从没有如此期待去出一次委托。出租车上,他坐在后排靠窗的位置,望着窗外,一如既往的神情寡淡,其实轻轻蹙起眉头,眼神轻扫阴翳。

 

就好像在谋划一场精彩的演出。他要向新来的演员展示,谁和谁才是最佳拍档。仅此而已。

 

到了委托人的家中,独居的女高中生说镜子那头每晚会传来哭声,她起夜时会感到阵阵凉风吹过——可是整个厕所明明是封闭空间。利爱里津梦站在厕所门外,而由于厕所隔间较小,灵幻新隆就站在镜子面前左看看右看看,成年人的身形就已经挡住了过道空间,于是影山茂夫也只好站在门外,看着师父调查。

 

“Mob,有感觉到什么吗?”灵幻新隆转过头问他。

 

“没有呢。”影山茂夫语气平平。灵幻新隆得到了弟子的回答后,又翻找了找,最后决定从一角松动的螺丝入手。他让屋主找来拧钳,卸下了整面镜子——镜子后面是一个巨大的空洞!

 

灵幻新隆接过一面化妆镜,试着探进去看看里面如何:原来是一间短廊,短廊的尽头有一扇窗。他又试着越过盥洗盆探头朝里面望去,借着手电筒的光,他打量了一下这个重见天日的空间——不过是一个废弃的隔间罢了。

 

灵幻新隆松了口气,对屋主说:“是装修的问题。大概这间屋子以前的屋主对整间房子的构造做过改造——里面其实是个小隔间,收拾出来的话说不定还能放些杂物呢。”他打趣道,却暗自腹诽这屋子以前的主人装修风格还真是品味独特,“里面有扇敞开的窗户,您感受到的凉风大概就是从那里吹进来的。”

 

女孩不安的将双手交叠放在胸前,在灵幻新隆的鼓励下也探头进去,看清确实只是一间小隔间后狠狠舒了一口气,但没过几秒又重新担忧了起来:“但是那阵哭声……”

 

“大概是风穿过缝隙什么造成的吧?”灵幻新隆猜测道,“空气振动有时发出怪声——比如魔鬼城什么的。并没有恶灵什么的。”

 

女高中生看上去还是有点忧心忡忡,不过她对眼前这个拆下镜子、发现了私密隔间的男人有了基本的信任,于是也点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

 

利爱里津梦在旁边恍然大悟的点点头,看样子她解除了对自己男友的工作危险性的警告。“太好了。”她牵过女孩的手,试图安抚她的情绪,“没有恶灵什么的,还请安心吧!”

 

三人离开了狭小的厕所隔间,来到客厅又闲聊了一会儿。期间利爱里津梦一直握着女孩儿的手,女性独有的细腻和温柔心理最能安定恐慌的心,灵幻新隆则向女孩又解释了几句,提了一下装修方面的建议。影山茂夫站在一旁,在客厅四周观察了一会儿,突然一阵寒风袭背。

 

不好。他心头惊呼。这间屋子有恶灵,只是刚才不在厕所那里。它躲在了客厅的某一角。

 

“啊——!!”尖锐的女声传来,同时还有日光灯管爆掉的声音。

 

“师父!”影山茂夫喊道,“小心恶灵!”

 

女孩抱着头恐惧地蹲在原地,灵幻新隆和利爱里津梦试图去拉起她。恶灵只一刹那就现身了,目标明确地从墙壁中探出头来朝着女孩的方向飞去。

 

影山茂夫从容不迫地伸指一挥,恶灵瞬间消散成闷色的光点。

 

“没事了。”影山茂夫说。女孩的呼吸一滞,还没等平稳下来,突然一阵强烈的气波从三人间荡开,灵幻新隆和利爱里津梦被弹坐在地上,恶灵眨眼间化形,变成两股势力,一股朝女孩飞去,一股却直指利爱里津梦。

 

女孩害怕地抱紧了头,紧闭着双眼蜷缩起来,而利爱里津梦只是个普通人,毫无防备,甚至来不及表现出惊怕。

 

“可恶!”灵幻新隆低声咒骂,下意识呼唤他,“Mob!”

 

“明白。”影山茂夫凝神使出能力,只需多用几分气力,勿说是两股势力,就算恶灵变出千百个分身,也能被他一击消灭。

 

“处理好了,师父。”影山茂夫收回手,转头去看灵幻新隆:“师……”

 

一瞬间,他睁大了双眼,不可置信般看着眼前的一幕。因惊讶而骤缩的瞳孔黑得仿若无底深渊。

 

他再说不出来一句话。

 

在影山茂夫除灵那一刻,恶灵朝着利爱里津梦飞奔而去,当时也刚刚被弹飞一刹那强大的后坐力压在地上的灵幻新隆瞬间起身,在呼唤他的名字,下令除灵的那一刻,起身扑过去护住了手无寸铁的利爱里津梦。

 

恶灵被除掉了,委托的女高中生从余悸中回过神来,支付了费用,表达了对他们无尽的感谢。回程路上利爱里津梦像是很好奇一般,又询问了灵幻新隆很多之前的工作的事,灵幻新隆半是高兴半是礼貌的笑着回应了她。

 

而影山茂夫坐在后排,望着窗外虚空的某一处。天乌压压的,飘起了雨丝,但他心头好像憋了一团火,把他的五脏六腑都焚烧殆尽,唯独他的那颗心湿漉漉的,火烙不红,烧不灭,眼看着这颗心在潮湿中快速腐烂成一潭臭水。

 

那个困扰了他几天的问题,终于在这一潭臭水中水落石出,浮现了答案。他16年来从未在刚才那一刻之前,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喜欢灵幻新隆这件事,他把所有的温情处理得太过理所当然。唯独在刚才恶灵冲向利爱里津梦,而灵幻新隆舍身保护她的那一刻,影山茂夫感到了愤怒。这个向来不争不抢的孩子第一次体会到一种深深的——

 

嫉妒。

 

 

 

 

 

 

 

 

那之后进入了梅雨季节。天气总之湿漉漉的,风吹在皮肤上有些凉,短袖外边要添一件薄外套才舒适。影山茂夫在播放着音乐的餐厅里等了很久,快要临近约定时间的时候,餐厅门前的风铃响起,他抬眼一看,利爱里津梦准时来赴约了。

 

“下午好,影山同学。”利爱里津梦大方地同他打招呼。她穿了一件连衣裙,泡泡袖的褶皱压得十分得体,两边鬓发拢在脑后用发卡别好,半扎的头发垂下,发尾擦过肩头,坐下的时候她伸手拨了一下耳鬓碎发。

 

“下午好,利爱里小姐。”影山茂夫微微低头,礼貌回应。

 

“影山同学突然约我出来是有什么事情要说吗?”利爱里津梦将包放在身侧,“我猜猜——和新隆有关?”

 

“是的。”影山茂夫毫不避讳地答道。不论性格再如何收敛,16岁的青春期少年的情绪总带着些锋芒。他问:“有的事情师父不太愿意同我说,但我总想了解,所以来请教利爱里小姐了。”

 

利爱里津梦挥挥手:“不用太拘谨,问我什么都可以的。”

 

影山茂夫微微挪了挪位置,摆正了姿势说:“利爱里小姐和灵幻师父是怎么认识的呢——虽然之前也听师父简单提起过,不过还是想要知道更细致的故事。”

 

利爱里津梦面对16岁高中生的提问,不但没觉得冒犯或怪异,反而托着脸颊很认真的思考了一番,一本正经地叙述道:“我那时候刚刚过三十岁生日。工作已经稳定了,但是情感上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人呢……那时候父母催我找个伴侣——三十岁的人就算有稳定工作,没有稳定的感情居然也算失败,这个社会就是这么刻薄啊——然后当时家里安排了相亲,说是亲戚的朋友家的儿子——也就是你师父,听说收入很稳定,人也很正派,只是工作有些不伦不类的,当时只是想着应付一下家里人。毕竟就单身这件事,家里在耳边已经念叨了很久了。本来打算见个面寒暄一下,说清楚就走,结果发现是熟人——你师父有段时间经常来我工作的诊所问诊呢——于是当时坐下来聊了不少内容,发现性格和观念也很投合,于是就决定在一起试一试了,然后就是现在这样。”利爱里津梦从回忆中回过神来,轻点桌面,“对了。那时候你正在备考,新隆就选择隐瞒了这个事情了。我想想……大概是十二月的时候吧。”

 

十二月啊……影山茂夫反复咀嚼着这个数字,却越发觉得无奈。他点点头,追问道:“利爱里小姐觉得师父是一个怎样的人呢?”

 

利爱里津梦抬起手,轻轻拂过额头:“很认真?虽然我的朋友对他颇有微词,但接触后觉得新隆是一个意外地令人感到可靠和安心的人呢——也有很孩子气的一面,让人觉得无奈的同时又会觉得可爱。”

 

“这样啊……”影山茂夫默默听着,他捏紧了手中的玻璃杯,指腹在杯壁上狠狠摩挲着。想了想后,他继续问:“利爱里小姐现在和师父进行到哪一步了呢?”

 

利爱里津梦先是一愣,然后噗的一声憋不住笑了出来:“影山同学明明才16岁,却一本正经地问出这种问题呢——我说啊,向情侣打听这样隐私的事是很失礼的哦。”

 

影山茂夫蓦地慌乱了,他本是脱口而出,现在也觉得不妥,但更让他煎熬的是利爱里津梦如此轻飘飘地就将这个问题拨了回去,方才鼓起的追问到底的勇气被对面利落地挥手拍散。他作为这场约见的主导者的气势一下子弱了下去,而利爱里津梦乘势追了上来。无意之间两人的位置发生了改变。

 

“一直在问我的事,该换我来问问影山君了。”利爱里津梦呷了口咖啡,不疾不徐地说道,“影山同学很在意我和你师父在一起的事情,对吗?”

 

影山茂夫体会到被30岁的思路灵活的成年人问话的恐怖。这是一句非常明知故问的话,大概明眼人都能看出他对此颇有芥蒂,然而只要每个人视而不见,他就能在暗中独自酝酿或是消化这份情绪。而利爱里津梦看似问了一句废话,实际上却在引导他肯定这一事实,否认则太过虚假,承认的话则会被继续追问,明晃晃的陷阱等着他向下跳。

 

影山茂夫还是点头了。

 

“果然。”利爱里津梦无奈地笑着,舒了口气,“能告诉我具体的原因是什么吗?”正当影山茂夫还没措好词时,利爱里津梦不再给他时间,而是一针见血地指出:“你喜欢新隆,对吧?”

 

影山茂夫撇开目光:“对师父自然是尊敬并且……”

 

“不是说那个。”利爱里津梦伸出食指摇了两下表示否认,“是那种喜欢吧?比我对新隆的那种喜欢还要更强烈的那种。”

 

影山茂夫呼吸一滞,指尖不受控制地开始微微发颤。被戳破的他就好像被刺破的气球,却还要靠着最外薄薄的一层膜笼住所有的怨气,控制住不要爆炸,这感觉憋屈极了。他说:“利爱里小姐原来是知道的啊?”

 

“算是吧。我觉得还是很容易就看出来了的?”利爱里津梦肯定地答道,女人依旧游刃有余地笑着,这样气定神闲的气场让影山茂夫想到了自己的师父。“不过,新隆似乎并不清楚这件事呢。或许男人在这方面真是太迟钝了——啊,但是他很喜欢你哦,这点我很确信。不过迟钝真的,因为他好像连自己的这份情感都没看透。”

 

“……那么利爱里小姐的意思是鼓励我去向师父表白说出来吗?”

 

利爱里津梦咯咯笑了两声:“如果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去对新隆说。不过我想你坚持闭口不言到现在,应该也有难言之隐吧。”

 

“……”影山茂夫沉默了,“利爱里小姐比我想象中要更犀利呢。”

 

“多谢影山同学夸奖。”利爱里津梦笑着回答。

 

“那如果我真的去向师父表白了,利爱里小姐怎么办?您对我说这些话,不怕我去拆散你们吗?”

 

“如果你踏出了那一步,新隆也认可了,那我会退出。”利爱里津梦歪歪头道,“一个人生活也不赖,或者等下一个合适的。”

 

影山茂夫听了这番话后甚至有些愠怒了。这种云淡风轻的描述让他开始质疑起利爱里津梦来:“利爱里小姐,你真的喜欢师父吗?”

 

“喜欢啊。”利爱里津梦坦荡地承认道,“但是要比起和你对你师父的喜欢的话,我肯定要差上很多的。说到底,只是需要一个伴侣而走在了一起,又刚好彼此投合,肯定不比那种年轻人恋爱你侬我侬的情绪了——我和新隆都是这么想的”

 

“……如果我不去向师父表白,你打算和师父一直走下去吗?”

 

利爱里津梦毫不犹豫地答道:“会的。我也和新隆聊过以后的事——下个月我们还要回一趟他的老家,我得去见见他的家人。”

 

“……”影山茂夫蓦地感觉到一种悲哀的情绪,他试图去共情这样一份感受,却只觉得要是换作他就这样去和一个没有热烈的感情基础的人定了终身,他只觉得凄凉。他问:“就这样在一起的话,利爱里小姐觉得自己会幸福吗?”

 

不幸福吧?影山茂夫想,如果是他的话将无法忍受。但是无论答案肯定与否,利爱里津梦应该都会说“幸福”的——毕竟不可能在他一介后辈面前对将来的生活怨声载道。影山茂夫已经准备好去面对那个违心的答案了。

 

谁知利爱里津梦给出了令16岁的影山茂夫完全意料之外的回答。

 

“影山同学啊……”利爱里津梦听罢叹了口气,方才的话似乎令她深思。利爱里津梦语气坚定,却兀自捎上了深深的无奈与失落。

 

“30岁的人可没有对幸福大谈特谈的权利哦。”

 

时间流逝,二人在这一方桌前对坐攀谈了约莫有半小时。迷雾好像在缓缓拨开,一切似乎变得清晰了起来,但这一刻,利爱里津梦只用了一句话,将影山茂夫所有的期望击得粉碎。

 

 

 

 

 

 

那之后没有任何变化。他、利爱里津梦和灵幻新隆,三个人维持着十分稳定和谐的关系。除了影山茂夫呆在相谈所的频率变高了,其他都一如既往。日子像流水一样过了。

 

天气到了最热的时候,灵幻新隆决定久违地回老家见一见父母亲戚,同时也是去告知他和利爱里津梦的事。

 

影山茂夫向灵幻新隆提起同去的请求时,内心有十二万分的忐忑。灵幻新隆显然也愣在原地,看着站在面前诚恳地半弯下身鞠躬的徒弟,又觉得疑惑又觉得怪异。但他思考过后还是同意了。

 

“可以哦。你一起来吧。”灵幻新隆说。

 

“谢谢师父!”影山茂夫直起身来,眼神中充满了感激。

 

“芹泽呢?”灵幻新隆偏身过去问一旁的芹泽克也。

 

“啊我就不用了。”芹泽礼貌回绝,“我也要回家照顾母亲。”

 

“这样啊。”灵幻新隆嘟囔道。此时小酒窝突然在一旁插话:“喂喂,你可别拖家带口把在调味市的这群人全邀过去了啊。”

 

“你这家伙。”灵幻新隆望着小酒窝,厉声道,“你可不许跟来哦,大恶灵先生。我会让花泽好好监督你的。”

 

小酒窝嘁了一声,伸出手脚在半空中作出半躺下的姿势,双手交叠放在脑后,完全不在意地开始在相谈所的半空中乱飘。

 

一切都很平常,唯独影山茂夫知道有件事已经在悄然酝酿——虽然实在是冒险,这一步迈错了前面可能是万丈深渊,但他已经打算好了要向灵幻新隆表白。灵幻新隆要在老家住上几天,比起在调味市的人多眼杂,在那边他能更轻松地找到二人独处的时间和地点,郑重地表白他的心意。况且他也是从来没有见过师父的家人,好奇心驱使他想要一同前往。因此他将表白的时间和地点定在了一周后的仲夏夜,彼时只会有他们两个人。

 

影山茂夫的脑海里始终挥之不去一个月前,利爱里津梦说的话。她说灵幻新隆也是喜欢他的,只是连他自己都没认清。影山茂夫及时地认清了这份感情,可以说是不幸中的万幸。他幻想着,兴许现在还有挽救的机会,他决心要鼓起将自己全部奉献出去的勇气,无论如何也要将心意传递出去,不能留下遗憾。

 

灵幻的老家在三市之外,他们驱车十几小时达到了目的地。灵幻的姐姐住在城镇那套房子里,父母则住在乡郊的半山腰上安养。于是第一天他们现在城中的酒店住下了,晚上抽空去拜访了灵幻的姐姐。

 

灵幻新隆站在门前还有些犹豫,他解释说因为自己从小到大给姐姐添了不少麻烦,兴许是愧疚、不敢面对吧。利爱里津梦鼓励他说没事的,轻轻叩响了房门。来开门的恰好是灵幻的姐姐,橘黄长发扎成丸子头盘在脑后,看见来人是灵幻新隆,撑着门框呆住了好一阵。

 

“姐。”灵幻新隆率先开口,“好久不见。”

 

此时从屋里又出来两个人,一个男人一手圈起托着一个约莫四、五岁的小女孩走了出来。男人惊呼:“灵幻?!你终于回来了。”

 

影山茂夫听见灵幻新隆叫这人姐夫,他把利爱里津梦和影山茂夫向姐姐一家介绍。利爱里津梦开始同灵幻的姐姐寒暄,一行人陆续进屋。影山茂夫走过餐厅的时候闻到一阵奇特的饭菜的香味——他只在自己家那栋楼里闻到过这种家庭的烟火气,莫名感到一阵动摇。

 

成年人围坐在沙发上。灵幻的姐姐似乎正提起什么事,佯怒地直指灵幻新隆的鼻子,利爱里津梦则笑着拍拍姐姐的背,灵幻新隆不仅不慌张,还颇有架势地解释了一番。身为姐夫的男人则将女儿招到自己身边来,托起孩子坐在自己的膝上,不参与他们的讨论时就同女儿窃窃私语……

 

无论如何看,都是完整而温馨的一家子。而影山茂夫在旁边,蓦地甚至有些冷落感。他望着天花板的日光灯,闭上眼深吸一口气。他听见灵幻新隆的声音,却未曾留意他在说些什么,只是那声音就足以让他在此刻觉得天旋地转。

 

第二天,他们乘车到乡郊去拜访灵幻新隆的父母。汽车只停在了山脚的土路处,要上山就得徒步。三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往上边走。尽管天气炎热,但山林间少了汽车的机械轰鸣声,那时天还早,虫豸的声音也轻轻的,心里颇为清凉。三人最后停在了一行町屋面前。

 

灵幻新隆出生于极具东亚特色的传统家庭,严厉的父亲、慈爱的母亲、陪伴他成长的温柔的姐姐,然而这些都在他高中毕业离开家乡后逐渐变得疏离了起来,尤其是在他从事起除灵工作后,家人对他的困惑、不解和担忧达到了顶峰。姐姐有自己的家庭和事业,偶尔关问两句实则自顾不暇,母亲会联系他、支持他,却也打心里没有认可他的人生选择,而父亲则是颇为不满,一直没有和他主动来往,每年父亲生日那天,灵幻新隆总得借母亲或姐姐去转达他作为儿子的心意。

 

影山茂夫在吃饭的时候悄悄打量过灵幻新隆的父亲,尽管面容老像,仍是不怒自威,看得出这是一个正派、传统的一家之主。他对灵幻说的那几句话里,总带着些愠怒。母亲则是喜笑颜开,积极地和利爱里津梦畅谈了许多。影山茂夫打过招呼后去茶室外绕过一圈,到了屋后小坪庭,伸手去抚摸过矗立在那里的一座假山,冰凉光滑的手感在夏天很是受用。

 

第三天晚上,影山茂夫在这里遇见了灵幻新隆。那时候父亲已经先睡下了,利爱里津梦陪着母亲在客厅看娱乐节目和闲聊,母亲对这个女人很是满意,利爱里津梦在厨房帮活时,母亲对其娴熟精巧的手艺赞不绝口。灵幻新隆那时候指穿了一件家里的浴衣,到后庭来抽一支烟散散心,碰到了一直站在这儿的影山茂夫。

 

“哟,mob”灵幻新隆轻松地同他打招呼,“我刚才还在想你去了哪儿呢。”

 

手边没有合适的地方,灵幻新隆走近后想将那根烟捻息在假山的石身上,还没触及时影山茂夫先行托着他的手把动作拦下了。灵幻新隆转头去看影山茂夫,后者摇摇头说:“没关系的,师父想抽就抽吧。”

 

灵幻新隆有些欣慰地笑了,但他也只是将那根烟夹在指间,等它静静地燃烧殆尽,没有再吸一口。

 

“师父最近,好像压力很大。”影山茂夫先行开口。

 

灵幻新隆先是沉默了,然后幽幽地叹口气答道:“是啊。”末了捎上一句微不可闻的叹息。

 

“是因为利爱里小姐的事吗?”影山茂夫直截了当。

 

灵幻新隆有些苦恼地挠挠头,拖长了声音措辞道:“啊……怎么说呢……”他皱着眉思索了好一会儿,然后突然一瞬间表情松弛下来,蓦地带着一种安命的坦然。他没有转过头直视影山茂夫,而是微微扬起视线看着那轮月亮,月光柔柔的洒在他的脸上,后来尽管过去很多年,影山茂夫都能记得那时候灵幻新隆的神情,是那么的黯然又柔和,那种矛盾和纠缠的情绪深深地感染到了他,让他余生想起时总能胃部泛起灼烧感。

 

灵幻新隆说:“婚礼的日期已经在昨天确定下来了。”

 

影山茂夫觉得胃里翻江倒海,放在身侧的手暗自握拳,却捏紧又松开。山腰上气候清凉,夏天的风扫过林间,叶尖摩擦发出簌簌的声音,像蔫儿坏的羽毛一样挠在心上,让他难以呼吸。他不知道该问什么,满脑子只剩下喜欢,但这句话显然是最不合此刻时宜了。

 

“……那很不错。”最后影山茂夫还是一如既往地给出了肯定的回答,这一刻他好像又回到14岁,变成那个温和又怯懦的孩子,想说的话在嘴边绕了一圈,最后开口不尽人意。

 

灵幻新隆沉重地闷哼一声。

 

影山茂夫敏锐地捕捉到与他朝夕相处的师父的小情绪,刹那间好像又抓住点什么救命稻草。他措辞半晌,乘势问道:“……师父是觉得,不合适吗?”

 

灵幻新隆沉默了片刻:“不是。”他否认道,“利爱里小姐人很好。如你所见,我的父母也很喜欢她。她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了。只是……”

 

“只是?”

 

灵幻新隆垂下头去,绕走到坪庭角落那棵矮树旁,伸手去拍了拍粗糙的树干:“只是我在担心,如果结了婚的话,现在的生活可能会慢慢改变。”

 

有一个人突然加入了你的生活,无论何时何事都多了一份考虑的因素,在社会上的身份不再那么自由,多了一份责任,再也不能像以前在相谈所的事务上随意乱来。灵幻新隆对此十分明晰,只是少有愿意去焦虑。他向来是走一步看一步的人,在这件事上尽管他忧思颇多,却假装不在意。他自知活得又清醒又糊涂。

 

影山茂夫走上前去问他:“师父不希望看到这样的巨变吗?”

 

灵幻新隆点点头,面对这些问题他显出异常的沉默。他抬眼看着身旁的少年,原本只及胸前的身高如今已经拔高到耳侧,平视而去,他在影山茂夫的眼睛里看到了执着和自由,这是独属于青春的特质,他曾经心向往之。

 

影山茂夫偏过头,余光瞄见夏夜月亮隐去后星空闪烁,与星光一起跳动的还有他躁动难安的内心。最后他鼓起勇气试探道:“假如还有选择的话,师父愿不愿意……”

 

愿不愿意什么呢?影山茂夫自己也没有想好。等我长大?维持现状?一起出逃?他们之间有好多可能性,却总是被忽视、被阻挡,此刻他想要跨越那些深深浅浅的沟壑,来到灵幻新隆面前诉说真心。但只有一步之遥的时候灵幻新隆无意中把他骤然推开了。

 

影山茂夫还没有决定好“愿不愿意”的后缀,话音未落只听见灵幻新隆抢声答道。

 

“我宁可没有选择。”灵幻新隆没有直视影山茂夫的视线,他顿了顿,又一次、语气缓慢的重复道:“mob,我宁可没有选择。”

 

影山茂夫愣了:“为什么?”

 

灵幻新隆将烟递到嘴边,抽完最后一口后还是摁熄了火星。他眨眨眼,开始说起以前:“mob,你知道吗?刚和你遇见的时候,我还正想着关门大吉呢。”

 

影山茂夫不明所以,但点点头顺下了对方的话题,直勾勾的盯着眼前人,迫切地等待着他接下来的回答,落在灵幻新隆眼里竟惊人地和当年的情景重叠。

 

灵幻新隆清清嗓子继续说:“那时候我只是一时兴起开了这家相谈所,家里人知道后都极力反对的,因为捞不到什么新奇,慢慢地我也厌倦了,正打算再换条路走的。”他笑吟吟的望着影山茂夫,却蓦地带点悲伤,“不过遇到你之后,就决心把相谈所经营下去了——不管最初的目的是如何,如今相谈所已经是我的一部分了。真不希望这一切改变呐。”

 

“在师父看来,有不用改变的可能性吗?”影山茂夫幽幽问道。

 

灵幻新隆摇摇头,伸手尴尬地摸摸后颈。他的指尖冰凉。他答非所问:“事到如今,家人还是没有对我的工作给予肯定。”他长叹一声,然后露出那种一如既往的营业式的笑容,“我也很难办啊。”

 

影山茂夫看得出那笑容底下有几分无奈和苦涩。他走到灵幻新隆身旁,想伸手去拍拍对方却总觉得怪异,于是他只是与师父肩并肩地站在一起。

 

“昨天我的姐姐在聊天的时候,问她介不介意我的工作。被亲姐姐这样旁敲侧击地问,我还真是有些受伤。”灵幻新隆笑着耸耸肩,面上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不过当时她回答,和我在一起觉得很幸福。那时候姐姐很欢喜——或许在他们眼里很奇怪,我一个在事业上做出了很出格的选择的人,居然找到了一个正经的伴侣。”

 

“……这不是出格的事。”影山茂夫坚定地纠正道,“虽然可能不被大家认可,但是师父在除灵的过程中教会了我很多,救过我,也救过很多人。我认为这是一件很伟大的事,师父。”

 

灵幻新隆听罢,有些惊讶地望着他,转瞬那目光又柔和起来。他伸出手,擦过少年的脸颊,抚摸过他耳鬓的碎发,骨节分明的指尖穿过乌黑的发丝,蹭得他皮肤痒痒。头皮传来的温度温柔地将手指包围,而影山茂夫不明师父的举动,只是乖顺地闭上了一只眼,抬起手蹭过灵幻新隆的手腕,手指抵在静脉处,静默中感受到他血液奔涌流淌和心脏跳动的韵律。

 

要是一切能停留在这一刻就好了。他想。

 

“我也这么想。”灵幻新隆收回手,欣慰中带着遗憾,他笑着说,“正因为我也这么想,所以我宁可不要选择。”

 

影山茂夫始终不明白灵幻新隆的想法。刚才那一瞬他觉得自己与灵幻新隆心贴心,距离为零,此刻一句话又如孟浪拍打,将他们彼此拉扯得好远好远。

  

“比起眼睁睁地看着另一条路而不能选择,我宁可一条路走到黑,鼓起勇气去面临唯一的现实啊。”灵幻新隆撤了脚步,准备往回走,他揽过影山茂夫的肩,“没有退路才是最好的退路。”他嘴里还是一如既往地说着这些惊人清醒的话语,“mob,你千万不要明白这一点啊。”

 

影山茂夫想起那句兜兜转转的“喜欢”,百转千回的“爱”,那些话语应该像吐出烟圈一样轻轻地一股脑地飘出他的嘴边,此刻却变成荆棘藤蔓,将他的脸缠绕束缚起来,刺扎进他的嘴唇,鲜血直流,痛苦到灼烧,他现在一句话也说不出了。

 

仲夏夜的蛐蛐在草丛中鸣叫,静谧而祥和,月亮又现出云端,圆如盘白如玉,他眼前即将走进小屋,灯光溢到庭院照亮两人身前。一切都很好,如他幻想中的计划那样好,最不好的是他。

 

如果他能再勇敢些,再自私些,他就能说出自己的喜欢了。可惜他对灵幻新隆,太喜欢了,喜欢过了头,就变成三缄其口。

 

他和他的喜欢,都太不合时宜了。太不合时宜了。

 

他放弃告白了。

 

 

 

 

 

 

回了调味市后,灵幻新隆把订婚的消息传达给众人,大家都嘻嘻哈哈的笑着祝贺。婚礼紧锣密鼓地开始准备着。影山茂夫却因为在山上受了凉而病了一场。在夏天感冒真是过于折磨,热着身子冷着心,怎么睡都不舒服。他躺在被褥上,迷迷糊糊中看见灵幻新隆来了。原以为这是梦,当他睁眼时却发现灵幻新隆真的在他身旁。

 

灵幻那时候随手抽了一本他的书在看,影山茂夫撑起身来时,灵幻新隆将书放在一旁,伸手摸摸他的额头。

 

“mob,要好好照顾自己啊。”灵幻新隆皱皱眉,“你这样害得我很歉疚的。”

 

“对不起,师父……”影山茂夫小声嗫嚅,感冒的声音很沙哑。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灵幻新隆思考着,还没等他说下一句,却一瞬间大脑宕机了——影山茂夫,哭了。

 

这个16岁大的少年,是他从小看到大的孩子,那么多年他引导着他,抚育着他,保护着他,让他不要悲伤分离,不要害怕长大,不舍得让他掉眼泪。就算在废墟中,在灵魂世界中,独处时,作战时,他明白这孩子一直都很坚强,如今却在小小病痛之中,勾起了什么痛彻心扉的事似的,眼泪成颗下落,甚至来不及矫情地划过脸颊,就落在被子上洇湿一片。

 

灵幻新隆尝试安慰他,却并不知从哪儿下手。说到底,他们之间好像比以前更近,却也好像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远。

 

灵幻新隆凑过去抱住他,于是他感受到影山茂夫啜泣时的呼吸,眼泪的温热和少年起伏的胸膛。跳动的心跳伴随着略高的体温,一同粘在他身上。

 

影山茂夫那天情绪低落到了极致,哭到眼泪干涸,哭到胸腔剧痛。他感觉自己怀里已经不完整了,胸膛里好像被人剜去了一块什么似的,空荡荡的,寒冬凛冽的风在其中呼啦啦的吹割,把所有的希望吹得七零八落。

 

但是这么痛的人不该是他。他是完整的。灵幻新隆才是那个应该发疼的人,毕竟他已经失去了一对肋骨了,那根肋骨成了一个与他相伴余生的女人,再也收不回来了。问题是他的24根肋骨现在还好好地贴在他的胸膛里,他拆下一对却变不出他的爱人,此后任凭时光流水打磨,也琢磨不成一把打开他的象牙塔的钥匙。

 

他不是退无可退,他仍然可以自私的、推卸责任的、撒泼的将自己全盘托出,将所有的难题都抛给师父。师父一定能解决的,师父能承担一切——这是他14岁时灵幻新隆给他的退路。但他自己将这条退路封上了。

 

仲夏夜里,寂静的房间里,乃至某晚夕阳余晖照射波光粼粼的水面,灵幻新隆和他并肩走在回家路上的时候,他都可以说出自己的心意。但他一次次选择了放弃。不可说的旖旎也太苦了,太残酷了。

 

他明白了灵幻新隆的那句话,他也宁可没有退路,宁可一切都走到无可挽回的地步,就算痛哭流涕也要强逼自己去面对现实。而现在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一切望着无可挽回的地步滑落而去。他托不出人生滑向谷底的列车,因为他的双手被狠狠束缚。而束缚他的绳索,是他对灵幻新隆的爱。

 

 

 

 

滑向谷底的那一天很快到来了。

 

婚礼在室外举行,只请了双方亲近的亲戚朋友,人不算多,却也能在红毯两侧坐上两列。灵幻的父母也来了,同利爱里津梦的父母打过招呼,又和小留、芹泽他们聊了聊灵幻。影山茂夫偷偷溜到化妆间去,看见正在整理刘海的灵幻新隆。

 

好漂亮的白西装。影山茂夫想。他记忆力没有见过灵幻穿过这样的衣服。纯白的西装质地顺展坚挺,每一个褶皱都恰到好处。化妆间暖白色的灯光下,他的师父的每一根橘黄色的发丝都柔和地贴在头皮上。

 

诟病灵幻的人说他金玉其外败絮其中,不喜欢灵幻的人总是嘲讽,信任灵幻的人对此颇加赞赏,喜欢灵幻的人满意且真诚的献上祝福,人来人往中只有影山茂夫最明晰,灵幻新隆本身有多么优越,又有多么值得爱与被爱。

 

影山茂夫今天是作为伴郎出场的,西装领结系得有些紧,让他呼吸有些不畅,他扯了扯领口,正想开口说些什么。策划人走上前来递给他一捧花束,告诉他一会儿他要将这束花递给灵幻新隆,再由灵幻新隆递给新娘。

 

然后他们就可以交换戒指,情定终生。

 

影山茂夫听着这些描述,按部就班地走向最完美的结局。他只沉默着点头。

 

婚礼很平常,平常得似乎有些奇怪。灵幻新隆并不是这样平常的人,他本身,还有他周身,他经历的一些事,都是那么非凡。这样一个人在一些人生大事上也会无奈地向世俗妥协,落入现实的漩涡。他对此欲哭无泪。

 

在他这样思索疑惑的时候,婚礼已经进行到了赠花的地步。策划人推了推他,才将影山茂夫缓回神。于是他看着前面,十几步远的地方,灵幻新隆正殷切望着他,等他走上前来递来花束。

 

伴着温柔的乐曲,影山茂夫迈出了踏上红毯的第一步。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了。

 

影山茂夫一瞬间觉得自己好像长大了,不,应该是老了,到了那种疲累地躺在轮椅上,静待生活的终点——这样的状态。但这一刻,年轻的血液在他上下血管中奔涌,每走一步都仿若返老还童似的,眼前的色彩从青灰变成多彩,灵幻新隆和利爱里津梦挽手站在彼处的身影逐渐清晰。

 

他双手捧着花,一步步靠近,走到了灵幻新隆面前。灵幻新隆一直望着他,而他也望着灵幻新隆,世界突然变得空白。

 

影山茂夫突然有一种强烈的冲动。

 

他想要大闹婚场,想要在最后一刻将所有全盘托出,想要大声喊出自己的所思所想,说出自己的爱意。但他知道自己不能这么做,这会毁了灵幻新隆的一切。

 

他走到适时处停下了脚步,顿了顿,向前迈出一步。

 

这束花本该递到灵幻新隆手里。灵幻新隆伸出手想要接过时,意料之外的状况发生了——影山茂夫居然一抬手,狠狠地将花束抛去了空中。

 

台下举众哗然,灵幻新隆呆在原地,喊了一声他的名字。影山茂夫在那一瞬间却仿佛关闭了五感似的,他什么也听不见了,也看不见了,他的灵魂好像沉溺在深海里,回溯到了遥远的过去。他想起自己开门看见利爱里津梦的第一眼,想到看见灵幻新隆舍身护住利爱里津梦时那深刻的妒忌,想到仲夏夜里灵幻新隆落寞的神情和微不可闻的叹息……

 

那句话始终萦绕在耳畔挥之不去:30岁的人可没有对幸福大谈特谈的权利啊。

 

这句话像根刺似的,深深扎进他的灵魂,成为他这辈子摆脱不了的诅咒。

 

影山茂夫伸手对向天空,对着那飞扬的花束使用了超能力。花束刹那间爆得粉碎,每一片花瓣却都完好无损地飘落下来,洋洋洒洒,竟成了一片瑰丽绚烂的花雨。

 

粉色的蔷薇,红色的玫瑰,米白的月季……唯独不再有金黄的向日葵。

 

他好想对灵幻新隆说“我爱你”啊!

 

台下的观众突然开始躁动起来,他们开始鼓掌,以为这是节目的一部分。师父的爱徒用这场花雨祝福新人。所有人都以为这场花雨是送给这对新婚情侣的,只有影山茂夫知道真相,于是在这场洋洋洒洒的花雨中他成了唯一一个被淋湿的人。

 

影山茂夫抬起头来,他要说些什么。他需要一句话,够真心,够坦然,既交出他的祝愿,又掩埋他的情感,这句话应当成为灵幻新隆多年后回忆起这场婚礼理应同花雨一样记起的来自弟子的独特祝福,这句话也应当成为影山茂夫多年后回忆起这场婚礼,能够毫无遗憾的笑出来的真心,哪怕是苦笑。

 

时间好像暂停了。

 

影山茂夫感觉口干舌燥,焦虑和无措又一次笼罩了他。他嘴唇翕动。他喉结微滚。他深吸一口气。他的语气颤抖。

 

他说:

 

“灵幻师父,

 

——祝你幸福。”

 

 

 

END

 

 

 

好累啊今晚就不写后记了,明天睡醒了补一条ᕕ(ᐛ)ᕗ

为了大家不在新年吃刀,狠狠地把这篇文在年前赶出来了


///

  

睡不着,补一下后记吧。

灵能真的是一个非常理想化的浪漫主义的作品,甚至好多原作的遗憾万老师都在公式书里一一补上了空白(万门🙏)但仍然挡不住铜仁女追求be的脚步,不写点be总觉得不爽(私密马赛)于是写了一个非常现实无奈的故事。希望大家看得开心(挠头)


说一些比较有意思的花絮:

[*1]利爱里津梦其实是日语リアリズム(realism即现实主义)用输入法一个一个挑出来组成的名字,neta的是one老师用霊験あらたか的谐音拟作灵幻新隆的取名方式。

  

[*2]肋骨梗是我一直很喜欢的梗题。源自于圣经故事。上帝在创造人类的时候是先造了亚当,然后取了亚当身上的一对肋骨造了夏娃。因此宗教里也有男人比女人少一对肋骨的说法(当然不是真的)这个话题有被女权主义者探讨和男权狡辩的空间,这里不作任何哲学和伦理评价,仅仅用来写我cp虐文✍

  

[*3]这篇文是我在赶论文的时候开的坑,那天一天写了8000的这篇和7000的论文(肝疼死了)

  

[*4]这篇文前前后后大改过三版,包括并不限于非倒叙版,第一人称叙事版等等,在最初的版本里利爱里津梦的戏份非常的多,但害怕原创角色出现频繁会喧宾夺主,所以最终版删掉了很多。

  

[*5]这篇文的灵感受到了话剧《暗恋桃花源》的启发(强推,看b站的表演工厂版)一些情感的铺陈有参考其中故事。里面有几句话我印象很深

  

「花满路,月浸衣,少年情事老来悲。」

「暗恋不敌山河苦,世间更无桃花源。岁月催人老,许我向你看。」

  

个人认为是可以搭配食用的文字(嗯

  

[*6]

这句话改编自叶三《九万字》

  

[*7]这篇文最初是没有开头对两人老去的日子的倒叙的。最初填上这段只是为了整个故事不要局限在一个时空下过于苍白。然而写完后回头看,发现有了意想不到的效果。如果没有这段,灵幻还有幸福的可能,岁月相安无事。然而因为有了这段,两人最后都是“老来悲”的结局。这篇就彻头彻尾的be了(挠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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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写作少不更事,读作负隅顽抗」

我的经历和情感,都融在故事中娓娓道来。
三次有事忙,私信回得慢见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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